巴黎血案的发生,世界反恐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。法、俄的合作似乎已经不可避免,联合军事行动甚至已经被一些媒体所强烈关注。然而,反恐之难,难就难在恐怖主义总是从他人的憎恨之中获得能量。伊斯兰国之所以四处挑衅,其根本原因就是试图煽动其他国家对穆斯林群体的仇恨与恐惧,从而迫使这些被仇恨与恐惧的穆斯林,转向极端的立场。全球各国越是激烈的敌对反应,也许恰恰越是伊斯兰国所期待的。
坦率讲,在一段时间的激愤之后,欧洲的反恐最终将会转向侧重于政治解决而非军事打击。这不仅仅是因为欧洲的奥朗德们比普京“软弱”,而是欧洲社会由于其历史经验与文化传统,对如何治理恐怖主义活动有着独特的理解与认识。
虽然,巴黎的枪声似乎打破了欧洲长期以来的和平幻觉,但就历史而言,恐怖主义活动曾经长期是欧洲挥之不去的梦魇。德国的“赤军”、英国的“北爱尔兰共和军”、西班牙的“埃塔”、希腊的城市游击队,都曾经长期进行恐怖袭击,并造成过大量平民的伤亡。欧洲人最终解决这些问题,主要靠的不是武力上的镇压,而是政治上的谈判与和解。这一次的袭击似乎是一个欧洲之外的敌人“伊斯兰国”策划的,但是实际上策划、参与袭击的罪犯却仍然与历史上的恐怖组织一样,都是欧洲内部的成员。
事实上,就连伊斯兰国本身也是“欧洲制造”的产物,大量来自欧洲各国的激进青年构成了伊斯兰国的中坚力量。以至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表示,袭击欧洲的不是穆斯林恐怖分子,而是欧洲自己培养出的根本不懂伊斯兰的激进分子。这让欧洲的反恐,不可能像美国或是俄罗斯的反恐一样,以军事打击了事。欧洲必须直面自己内部的问题才能解决好恐怖主义的问题。这里只有一条唯一的出路,那就是欧洲式的协商、和解与妥协。
恐怖袭击的不对称性,决定了以力服人的反恐,往往陷入越反越恐的困境。美国小布什时期曾经通过武力,严重削弱了恐怖主义组织,但是这种高压的态势却代价高昂、难以持久。一旦奥巴马时代美国由于国力衰退而进行战略收缩,恐怖组织马上就开始卷土重来。这其实恰恰是今天世界安全形势恶化的主要原因,而如果不从根本上治理滋生恐怖主义的土壤,人类社会治理恐怖主义的努力,就很难不重蹈覆辙。
所以,要行动但不能盲动,更不能激动,尤其不能让盲动与激动,成为被恐怖分子利用扩大影响的资源。这才是反恐的困难之处,也才是反恐的关键之处。对于欧洲来说,由于其与阿拉伯世界复杂的利益关系和历史联系,仓促而武断的军事打击,往往会让局面面临更加复杂化的风险。这是因为伊斯兰国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恐怖主义现象,而是阿拉伯地区、伊斯兰地区各种复杂矛盾冲突的组合体。
一方面,如果不争取沙特等逊尼派国家的支持,单凭空袭与巴沙尔政权、库尔德武装的配合,想消灭伊斯兰国困难重重。另一方面,如果为打击伊斯兰国过分靠拢俄罗斯、叙利亚、伊朗、库尔德武装又很可能会恶化欧洲与海湾国家、土耳其与美国的关系,从而为其反恐增加更大的变数。更重要的是,即便打掉了伊斯兰国,如何治理,如何填充这一地区的政治空白,同样是一个巨大且危险的难题,一旦处理不好,这一空白之处很有可能会滋生出更加充满暴戾与仇恨的恐怖组织。
对于欧洲来说,如何建立广泛的反恐统一战线,如何避免因为反恐激化国内矛盾,将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它甚至可能比消灭伊斯兰国恐怖分子更加重要。(