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华视点记者调查发现，高压之下，节日送礼并未完全销声匿迹，不仅市场上公然出现月饼搭配万元红酒、茅台的豪华配置礼盒，而且，购买、送礼、报账等环节更为隐秘。 徐晓林 澎湃资料图
中秋、国庆“双节”临近，纪检部门对节日送礼、公款消费等行为加大监督力度，严防不正之风反弹，取得了明显效果。
但“新华视点”记者调查发现，高压之下，节日送礼并未完全销声匿迹，不仅市场上公然出现月饼搭配万元红酒、茅台的豪华配置礼盒，而且，购买、送礼、报账等各个环节更为隐秘。
为维护关系仍要送礼，苹果手机手表和品牌化妆品“走上礼单”
“每逢佳节愁送礼”。李舒（化名）在北京经营一家以煤炭和家具为主的进出口贸易公司，主要业务是给大型国有企业和境外能源商“搭桥”，促成贸易。为维护关系，几乎每个节日都要给相关国企的市场部门负责人送礼。
“虽然国家出台了‘八项规定’，但节礼还是要送，只是比以前更隐秘更费心思了。”李舒说，以前送礼主要送现金，现在只能变着法送一些既有价值又让人收着安心的礼品。
今年“双节”，李舒早早准备好了十多部顶配的苹果手机和苹果手表，还有一些品牌首饰和化妆品。“送这些礼物不仅实用，对方也知道价钱，彼此心照不宣。收礼的人也少些顾忌。”李舒说。
在北方某城市从事建筑行业的范春飞（化名）也面临“送礼难”。“节礼还是要送的，只不过送得更隐蔽了。”范春飞说，这个中秋节他计划送礼的对象有几十人，总金额大约二三十万元。礼品包括购物卡、高档烟酒等。在一些与拿工程有关的“重点部门”，上至局领导下至普通科员“一个都不能少”。
记者以采购员身份在多家酒店和商场调查发现，与前几年相比，“天价月饼”等奢华礼品在柜台已较少见到，市场上主要是200到400元的平价礼盒。但不少酒店的商场接受礼品定制，并且价格不菲。
北京金融街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工作人员听到记者要购买高端礼盒时，向记者展示了多款不公开售卖的酒类礼盒和礼篮。销售人员介绍，在月饼礼盒中可选择搭配红酒，每瓶价格从五六百元到19800元不等，还可以选配高档普洱茶饼、茅台等。
相比于高档烟酒等容易识别价格的节礼，一些“不太显眼”的礼品更受青睐。记者在北京阜成门附近的一家螃蟹销售门店发现，这里5对螃蟹标价最高达4688元，远远高于市场价格。销售人员告诉记者，店里的螃蟹保证均是原产地直送优质产品，个头较大，六两左右单只价格最高近500元，如果要个头更大、价格更高的螃蟹也可以预订，礼盒价格可高达六七千元。
据销售人员介绍，最近来大量采购的不少，近2000元一盒的螃蟹有人一次采购200盒，4688元一盒的有人一次采购二三十盒。“自己吃谁买这样的螃蟹？基本上都是用来送礼的。”
可电话预约送货，买螃蟹发票可开办公用品
记者采访发现，一些送礼者千方百计与有关规定打擦边球，小心翼翼在买、送、报账等环节不留痕迹。
记者在一家螃蟹直营店看到，这里的提货券十分精致小巧，上面标明了螃蟹的价格和提货方式等，装入封套后也不过手掌大小。销售人员表示，之所以将礼券设计得小巧、轻薄，主要考虑便于携带，一个封套里装进两张礼券价格最高能近万元，但完全看不出来。
北京金融街某五星级酒店服务人员表示，酒店可以为购买者出具提货信函。记者在多家商场、酒店了解到，为了避免收礼者暴露身份，一般都可以电话预约送货上门或者发送快递，甚至不需要拿到实物卡就可以消费。
此外，记者了解到，有些购物卡因使用没有任何限制，成为较为流行的送礼方式。主营有机食品的网上商城沱沱工社线上销售电子礼品卡，每张卡从200元到5000元不等。销售人员介绍，礼品卡面值可以根据客户需要随意调整，上不封顶。购卡后，沱沱工社会将电子卡号和密码发送给客户，凭卡号和密码，客户便可提货。
北京宣武门某大型商场团购部的销售人员介绍，按照有关部门规定，商场要求在购买购物卡达到一定金额时进行实名登记，但购物卡本身不记名，使用时也没有任何限制。有企业采购人员告诉记者，为逃避有关规定，他们往往会购买小面额的购物卡，“少量多张”，使用方便安全。
那些用公款送礼的该如何报销呢？记者在采访中发现，为了给节礼采购人员提供报账便利，一些销售机构在发票上做文章。比如，苏蟹阁的销售人员表示，发票内容可以随便开成办公用品、耗材等。宣武门某商场工作人员也表示，购买购物卡的发票可以按需开具，只要是商场里售卖的商品种类都可以。
记者从一些企业的采购人员处了解到，为了保证账面不出问题，一般单位都会以招待费、办公用品等名目把采购节礼的花销入账，还会采取少量多次或变换其他项目等方式，以避免某一项金额过大引起怀疑。
不让利益绑架人情，约束权力、加强监督禁绝节礼
一些企业负责人向记者反映，“八项规定”之下，收礼者更为谨慎，但送礼仍不可少，不送礼很多事情就不那么好办。在权力不能受到严格规范的情况下，一方为了个人利益，一方为了商业利润，必然出现利益绑架人情的现实问题，送礼很难杜绝。
河南省某建筑公司总经理刘某说，为了在工程承揽、施工协调、工程款支付等各个方面进展顺利，逢年过节还是要给有关单位领导和工程项目部监理等人送节礼，每年送礼花费在10万元左右。其实公司的净利润每年也不过30万元，有的时候甚至还赔钱。
“有时候送礼并不是为了解决某个具体问题，或者达成某项具体业务，更多是为了维持双方关系，以规避未来可能出现的风险。”河南省一家房地产开发企业经理王春（化名）说，送礼屡禁不绝的关键，在于现在很多工作并不能完全依章办事，这就会带来人情关系投资，送礼也就不可避免。
专家认为，节礼现象屡禁不绝与监管不到位也有关系。虽然不少地方纪检部门已经把微信红包等新兴节礼纳入监管范围，但相对于不断翻新花样的隐形送礼行为，现有监管措施还无法实现全覆盖。
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副主任庄德水认为，现有的监督方式主要是事后的纠错式监督，本身存在滞后性，应在新形势下把监督的关口前移。如应进一步细化购物卡、电子券等的购买使用规定，规范发票开具、报销制度，并且调动工商、税务等部门的力量形成全面监管。
南昌大学廉政研究中心廉政理论研究所所长尹利民认为，应通过多种渠道搜集相关数据信息，构建监管节礼行为的大数据体系，同时扩大群众监督举报的渠道，让隐性节礼无处藏身。
“双节”前，中央纪委监察部在网站上开设了中秋国庆举报专区，释放整风肃纪的强烈信号。记者从吉林、河南等地纪委了解到，“双节”期间，各级纪检监察部门明令禁止用公款购买赠送月饼等节礼，各级领导干部严禁违规收受月饼等节礼，对于违规违纪人员，纪检监察机关将以“零容忍”态度坚决查处，点名道姓通报曝光。